三体/球闪|想象与载体
公元AU
军院组and星舰组
文中涉及的军|队有关知识皆来自百度
cp：星云、章东，微仪云、褚绪
解析版戳这里
01.
“你等等我嘛！”
林云沿着小溪向前跑着，江星辰在后面追，风吹红领巾向后飘去，没什么书的书包在背后晃动，空气里，淡淡水藻与松树的气味弥漫着
林云终于在一个分岔路口停下来，章北海坐在路口的石墩子上，晃荡着两条小短腿，在看见林云和江星辰的一瞬眉开眼笑
“林云姐姐！”小北海从石墩子上跳下来，没站稳，跌倒在地上
林云连忙伸手去扶，拍了拍沾在他裤子上的土
“北海，等多久了？”
“不久”小北海接过林云递过来的书包“江叔叔让我叫你们去星辰哥哥家吃饭”
“林云，北海，你们可有口福了，我爸做饭可好吃了”江星辰笑盈盈地跟在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背后
“知道知道，我们可是从小吃江叔叔做的饭长大的”林云又蹦跳起来，马尾辫扬起又落下，就这样一路到了江星辰家门口
向江父江母问过好，林云就很不客气地往江星辰卧室走，很自然地往江星辰床上一躺，顺手摸了江星辰扔在床头的漫画来看
“林云你从我床上下来”江星辰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床上这个四仰八叉的人
哪知道林云一本漫画砸向他
“我困了，帮我关下灯”
02.
“还真当自己家了”江星辰坐在门口台阶上刷着自己的小白鞋，一边向身旁正折小纸船的章北海吐槽
小北海忽闪着大眼睛，一脸天真地看向这个为自己卧室被抢而愤愤不平的哥哥江星辰
“可是林云姐姐说，你家迟早会是她家的呀”
江星辰连忙伸手捂他的嘴
“小孩子懂什么，别瞎说”
小北海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
03.
饭桌上江父很热情地给林云和章北海夹菜，搞得江星辰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北海今年多大啦？”江母笑眯眯地看着小北海往嘴里扒饭
“六岁了”章北海含含糊糊地回答
“那九月份就要上一年级了呀，多快呀，咱们院里最小的孩子也要上小学喽”江母慈爱地摸了摸小北海的头
“妈，你放心，我到时候一定罩着北海，没人敢欺负他”江星辰非常伟大地表示要保护弟弟的决心
“臭小子，你才几年级，你不被欺负我就谢天谢地了”江父巴掌敲在江星辰脑袋上
江母，林云，章北海都笑得分外开心
04.
东方延绪出生的时候章北海正好十四岁
他放假回来，就听到东方叔叔的孩子出生的消息
是个女孩，名字是他父亲取的，叫延绪
延绪…延续，是好名字，章北海嘴角泛起淡淡笑意
东方的父亲在她出生前殉职，她出生不久，母亲也离开了大院，改嫁到了城里
林云对这个和她一样失去母亲的小姑娘充满了怜惜，江母把孩子接到了自己家照顾，于是林云天天往江星辰家跑
跑得江星辰都烦了
“林云，你有那么喜欢这丫头吗？”江星辰终于在某一天早上六点对把他吵醒的林云忍无可忍了
林云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孩子爸妈都不在了，多可怜啊”说着把小东方抱起来，充满疼爱地注视着熟睡的孩子
“这么喜欢小孩，干脆你自己生一个好了，省得天天往我这儿跑”江星辰拿话呛她
林云一个枕头给他砸过去“睡你的觉，神经病”
05.
后来林云和江星辰高三了，章北海就带着小东方满大院地跑
小姑娘刚学会走路，磕磕跘跘地，章北海也不扶也不抱，就让她自己走
连摔了好几个跟头后，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坐在地上哭了
章北海不哄，站在她面前，看她哭
看她肉嘟嘟的小脸上挂着一滴一滴的眼泪，又委屈又可怜的模样
小东方哭了一会儿，发现章北海不理她，不哭了，从地上自己爬了起来
章北海破天荒地把小姑娘抱起来往回走，把小东方吓得一愣
走了一会儿，章北海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停了下来
“你没把鼻涕蹭我衣服上吧”
小姑娘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章北海看了眼自己刚洗的白衬衫，叹了口气，接着往前走
回到江星辰家，章北海找江母要了碘酒和棉签，给刚才小姑娘摔破的地方消毒
她疼得龇牙咧嘴，章北海别过脸去不看她
等他刚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告辞回家，突然听到背后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声音
“哥哥，抱抱”
章北海身子一僵，呆在原地，正好被从厨房里出来的江母看见
江母看着章北海这副样子，忍不住打趣他
“北海啊，你忘了，你小时候可也是这样向你林云姐姐撒娇的”
章北海又是一僵，随后连忙抄起凳子上搭着的外套落荒而逃
06.
那天是江星辰和林云高考完放榜的日子，章北海和小姑娘早早等在大院外的岔路口
小东方坐在石墩子上，章北海站着，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星辰哥！林云姐！”
林云兴奋地跑过去，把刚收到的中科大录取通知书给他看
“北海，看我厉不厉害”林云抱起小东方，一脸的骄傲与欣喜
“姐，你最厉害了，星辰哥呢，怎么样？”
江星辰故作谦虚“一般，也就考上了个海军”
“真的！海军好啊，大海多好啊！”
章北海眼里掩饰不住的全是仰慕和憧憬
江星辰拍拍章北海的肩
“北海啊，等过两年你高考完，咱们一块儿出去，去看海”
章北海沉默片刻，还是点了头
07.
小东方已经可以自己满大院跑了，不用章北海再带着她
章北海去市里上高中，一个月放假三天
但她还是雷打不动每天去岔路口等着，偶尔能等到帮章北海给他爸妈送信的隔壁大院吴岳以及他的小跟班褚岩
章北海考了飞行员，又顺利地考进了军官预备班，林云和江星辰专程跑回来给他庆祝
饭桌上林云喝多了，拍着小东方对她说：“延绪啊，以后让你星辰哥哥下海给你抓鲨鱼，北海哥哥上天给你摘星星，好不好？”
小东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那林云姐姐也会给我摘星星吗？”
江星辰噗嗤一声笑出来
“延绪，你林云姐姐何止给你摘星星，姐姐那么疼你，想要什么林云姐姐都给你”
几人又是一阵笑
章北海冷不丁来一句“延绪，你问问你林云姐姐，你要星辰哥哥，她给不给啊？”
林云一拳头砸在章北海身上“你小子少在小孩子面前乱讲话”
语气很凶，脸上的笑意和羞涩却藏不住
江星辰倒是十分淡定地旁观，等到这对姐弟消停了，才注意到小东方悄悄红了脸
“林云姐姐，那我想要北海哥哥，你也给我吗？”
林云和江星辰捧腹大笑，但章北海笑不出来了
“小丫头，净瞎说，等你长大了看你害不害羞”章北海低声训斥
林云一如既往地护犊子“你小子，我们小东方喜欢你是你的福气，等她长大嫁人了，我看你哭不哭”
“北海哥哥会哭吗？”小东方仰起脑袋看他
“哭呀，怎么不哭，我跟你说，你北海哥哥小时候养了只猫叫大花，后来大花生了小猫，猫爸爸是你林云姐姐家的雪球，北海啊哭得可难过了，还提着菜刀要找雪球决一死战来着”江星辰越说，章北海的脸越黑
“北海啊，你看一只猫你都护成这样，等我们小东方结婚了，你怕不是要把那混蛋的腿给打断啊”林云接着话茬打趣他
“我不会哭的”章北海坚定得仿佛在说什么誓言“无论她嫁给谁，我都不会哭的”
小姑娘眨着大眼睛，眼里充满了疑惑，章北海没解释，继续和江星辰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你俩的事，还想瞒多久？”章北海问
“再等等吧”林云又喝了口酒，语气里却有些无奈
“今年年底，我就出海学习了，我和林云打算等我毕业转正了再跟爸妈说”江星辰笑着揽她过来，章北海看着眼前的这对璧人，神色黯然
“我可先说好，不管你们学校多少妹子，你不许比我早结婚知道不？”江星辰腾出手来给章北海倒了一杯
“管天管地还不够你管的，还管到我结婚上来了，我偏不，我就要比你早结婚”
林云被两个大男孩的幼稚对话逗笑了，转头看小姑娘
“延绪啊，我算算，要是你北海哥哥二十二岁就结婚，那你才八岁，正好当你北海哥哥的小花童，到时候姐姐给你买最漂亮的裙子，你看好不好啊？”
小东方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08.
章北海没能在二十二岁结婚，他忙着工作，忙得晕头转向
林云把全部精神都投入了她的物理研究，跟她合作的那个人章北海见过，是个叫丁仪的年轻人，他不修边幅的模样让人很难把他和天才学者联系起来
江星辰正式成了海军的一员，登上了“珠峰号”，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舰长
除了章北海，林云和江星辰已经快两年没回家了
小东方长大了，开始对章北海爱搭不理，一开始他不习惯，后来又习惯了，小姑娘长大了，总是有自己的心事了
三个大人很默契地再也没提结婚的事，章北海不再问林云的婚期，林云也不再催促他找女朋友
所有人都忙碌于各自的生活和事业，再也无暇顾及彼此
东方延绪想起小时候会在岔路口等林云回家，想起她摔倒了哭，一个劲儿地把鼻涕眼泪往章北海衬衫上抹，想起江星辰晚上熬夜学习，她总想缠着他玩，闹得江星辰差点把她赶到林云家过夜，她还想起很多，却有种失去一切的错觉
09.
“东方延绪，20岁”
吴岳看着眼前的档案，回想起了一些过往的细节
“诶北海，这姑娘是你们院的吧？”
章北海瞟了一眼同事手上的文件，微愣了一下，照片上的女孩有着他熟悉的眉眼，但几年没见，更漂亮了
“嗯，是我妹子，竟然背着我考到这里来了”
“这小姑娘行啊，专业课第一名，北海，这比你当年厉害呀”吴岳调侃道
“就知道损我，你倒是好好想想给人家分配什么工作吧”
“章政委，这是你的活吧”吴岳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
“少推卸任务，明天下午我要见到方案，就这么说定了，我先下班了，你也早点走”章北海一边拨通了林云的电话，一边走出了办公室
“喂？云姐，晚上一起吃饭吗？东方过来了”
章北海靠在电线杆旁打着电话
“我来不了了，替我还有星辰给延绪问个好”
林云手里工作没停
“那好，过两天我叫她来看你，你们到时候再聚”
“行，北海啊，我工作忙，你别见怪”
“没事没事，你是在科研一线奋斗嘛，也算是为国家贡献力量了”
“那我挂了啊，你可得照顾好自己…”林云又提醒了一堆秋冬换季的注意事项，才放心挂断电话
章北海长舒一口气，调整好心情后 他把东方延绪叫了出来，又觉得两个人吃饭太尴尬，索性把吴岳也叫了出来
饭桌上吴岳和小姑娘聊得很投机，吴岳讲了好多他在海军服役期间的事
说起东方日后的工作安排，吴岳想安排她留在机关，但东方并不是很愿意
“吴岳前辈，我想去海军服役”她目光里闪烁着坚定的神采
吴岳有些惊讶“海军那么苦，到时候你想回机关可就难了”
“我不怕辛苦，我就想去海上”
“东方，你可想好了，去了海军可就像你星辰哥一样，几年回不来了”章北海玩笑里又带点严肃
小姑娘神色微黯“那你又不在海上，你也好几年不回来”
章北海这才明白，这丫头，是在赌气怪他
10.
正好是这一年的春节，江星辰和林云终于决定要结婚了
二人已经三十六七岁，再也耽误不起
宣布这个消息时，没有人表现出惊讶，铺天盖地的都是对他们的祝福
章北海毫不意外地被催婚了，他也拿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搪塞了过去
东方延绪还是留在了机关，因为章北海坚决不同意她去军队
“你还年轻，先在机关历练一段时间吧”吴岳在任职文件上签字时这样安慰她
“谢谢前辈，我会好好工作的”东方说的时候是笑着的，但眼里却有着失落和不安
“章政委也是为了你好，过去几年他工作忙，虽然没回过家，但他心里也是想你们的，快别生他气了”
“连我高考他都错过了，以后我结婚说不定也拿工作忙当理由，他到底要错过多少我的人生大事啊”她低声自言自语
但正好路过门口的章北海还是听见了这句埋怨，他从这语气里听出了伤感和委屈
11.
“前辈，舰上出事了！”东方延绪跑到吴岳办公室时还喘着气，额头上滴下汗来，吴岳顺手递了张纸巾给她
“哪艘战舰出了问题”
东方轻咬了一下下唇，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是…珠峰号”小姑娘声音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吴岳一惊，他清楚地明白“珠峰号”对章北海和东方的意义
“舰上情况如何？”
东方延绪摇着头，拼命地忍住眼泪“不在了，全都不在了”
吴岳瞬间感到了压力，他知道章北海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
“走吧，先去战略指挥室，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东方点了点头
此时的战略指挥室里，气压低得可怕
章北海阴沉着一张脸，双手攥得很紧
“上校，珠峰号已确认沉没”
技术员把监测到的结果汇报给章北海
“舰上的人呢”
“舰体已确认，未检出生命体征”
江星辰，章北海的大脑被这个名字完全占据
“继续监测”章北海声音很低
“上校，再继续监测没有意义了”技术员劝阻道
“继续”
“章政委！”吴岳走到他面前“章政委，请不要感情用事”
“继续监测”章北海没有理他
“章北海！是不是死了一个江星辰，你就要拉上几十个人给他陪葬！你不停止监测，海上探测舰的同志们就没办法返航，谁知道那龙卷风什么时候会再来！你就这样拿他们的命冒险吗？”
“那江星辰的命呢？怎么办？”章北海在心里怒吼，但他没有说出来
章北海看着吴岳，对方的表情显示出他的愤怒和失望
他环视整个战略指挥室，除了东方像是刚哭过，以及气愤的吴岳，其他人都很平静
“停了吧，去联系牺牲者的家属”
11.
章北海去了林云家
早些时候已经有人通知了林云，章北海花了好几天平复下来后才敢去找她
踏进林云家门的时候，章北海有些震惊
林云就坐在一张书桌前，桌上堆满了设计稿和演草纸，电脑上是正在模拟的球状闪电模型
“林云，我来了”
章北海没有靠她太近
“北海，先找个地方坐吧，等我算完这条就去给你泡茶”林云没抬头，自顾自地在纸上写着
“不麻烦了，我自己来吧”章北海朝厨房走去“还是放在左边的柜子里，对吧？”
片刻的沉默后，林云的声音响起“不是了”中间长长的停顿，让章北海意识到了问题“左边柜子里的茶叶，他上次走的时候带走了”
林云靠在椅背上，声音是那样的无力又绝望
“北海，我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章北海这才注意到，林云的书桌旁边堆满了酒瓶
“你说，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林云背对着章北海“老天爷把我爱的人，一个一个地带走了”
章北海一只手搭在她肩上，感受到她在颤抖
“林云，你不用在我面前太坚强，哭吧”
离开林云家的时候章北海低头看了看自己衬衫前胸的一片水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江星辰，不能白死”
12.
东方延绪递交了去极光号服役的申请
“东方，我不想让你去”章北海这次格外坦诚“我们已经失去了江星辰上校，不能再失去你”
“前辈，我不比江上校，我于军队，并不是那么重要，即使是牺牲，也不会影响大局”
“我不会批准的，你回去吧”
东方延绪没有逗留，但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我会请示常伟思少将，前辈，这次我一定会登上极光号”
她坚毅的目光让章北海为之一震，等他反应过来，东方延绪早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章北海拨通了常伟思的电话
东方延绪很讲信用地去找了常伟思，后者是一脸慈祥地把她迎进了办公室
“我和你爸，是一艘战舰上的战友，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不记事，现在都长这么大了，这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常少将，我今天来也是有事求您”东方态度很恭敬，但却有种不可质疑的严肃
“知道，北海那小子跟我说过了”常伟思笑笑，给她倒了杯茶
东方眼里闪过一抹异色“您知道了…”
“嗯”常伟思仍是那副慈祥的模样“延绪，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我可以看出来，你有热情，也有理智，你很坚定，又不乏勇气，如果不是你太年轻，我会申请给你很高的职务”常伟思凝视着眼前的这位年轻人
“少将，我正式向您提出调任至极光号航空母舰服役的申请”
“不急”常伟思示意她坐下“延绪，我记得你的专业是核反应推进和作战指挥，对吧”
“是，我对声波定位监测也有一定涉猎”
“年轻人，我也要劝你再留在机关，历练几年对你是有好处的，你的专业，还是偏理论了，得积累作战经验嘛，另外，刚刚珠峰号出了事，我们也不想再让你冒这个险”
“少将，我可以从基层做起”
常伟思摆了摆手
“延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军衔是少尉对吧？”
“是的，我是技术岗的军官，但也算是基层了”
“如果这两年在机关做出了成绩，升任校官是指日可待的，但到了舰上可就不一定了，你可想好了？”
“我想好了，少将，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常伟思又沉默了片刻，才终于开口“你回去吧，我会考虑你的申请”
13.
林云的研究遇到了瓶颈
江星辰走了以后，林云一直用酒精和计算这两样东西麻痹自己的神经，她无法接受江星辰离他而去的现实，甚至没有去参加葬礼
她势必要做出比那飓风更强大的武器，她满脑子都是要让那些害死江星辰的人付出代价
丁仪来探望她，却也只给她留下了一句话
“林少校，从前你的眼睛里有闪烁的星河，现在星星没有了，你的眼里只剩下空洞、仇恨，和孤独”
林云看向他，丁仪一反常态的沉静
“你该去看看他”
那天雨下得很大，丁仪开车把她送到墓园“我不陪你了，你自己去，我在这儿等”
林云撑着伞朝山上走去，那一块块青石板砖格外粗糙，大概是因为鲜有人前来
她找了很久，在一颗大橡树下，找到了刻有江星辰姓名的墓碑，那墓碑很新，墓前的花也还没完全枯萎，像是不久前有人来祭拜过，但总的来说，这块墓很孤独。
像是一个守卫在寒冷的夜里的老者。
林云听过江星辰牺牲时的经过，他阻止了核泄漏，也让整个珠峰号彻底失去了动力
原本说好，这次出任务回来，江星辰升任大校，二人就要结婚。那个等了十六年的契约，终于就要实现，却在最后的一瞬，破灭了。
林云满心的不甘和痛苦，凭什么是她，又凭什么是江星辰。她想要质问，却没有人可以给她答案
雨伞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了，雨水打在她身上，她冷得发抖。林云伸手触碰江星辰的墓碑，指尖描摹着上面那些悲伤的文字
“江星辰，我想你了，你回来好不好”
“别丢下我，求你了”
“你说过要比那小子早结婚的，你说话不算话”
“混蛋，你还没娶我呢…”
林云哭得痛彻心扉，她双眼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氤氲的水汽在蒙蔽着她的目光
丁仪在车里不安地等待着
林云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他叹了口气，把外套脱给她
“回家？还是去研究所”他转头看向她，林云低着头
“丁仪”她轻声唤道“谢谢你”
丁仪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能载我到花店吗？我想买蓝玫瑰”
14.
“东方，这位是极光号上的技术员，褚岩中尉，褚岩，这是东方延绪少尉，你们认识一下吧”
吴岳笑盈盈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东方延绪同志，你好，我代表极光号欢迎你的加入”
东方延绪难掩惊讶的神色，她看向吴岳
“东方，到了舰上，替我向舰长问好”
“前辈，章北海政委为什么会同意调遣我去极光号？”
吴岳脸上笑意不减“等到了舰上，你自然就知道了”
东方延绪在踏上极光号的那一刻就懂了吴岳的意思
章北海正坐在集合大厅一角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笔记本，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几乎就在东方延绪进入他视线范围的同一时刻，章北海抬起了头，然后又快速地把视线移回了笔记本上
当然也就错过了东方延绪看向他的那一秒
直到褚岩带着东方走到他面前，他才假装刚刚看见他们一样把目光放在了二人身上
章北海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
“长官，这位是东方少尉，我们的新任核反应技术组组长”褚岩向他介绍道
听到核反应几个字，章北海明显皱了下眉
那是和江星辰的死有关的工作，不过只要是在航空母舰上，一切都是和江星辰有关的
“延绪，这位是极光号新任的空军司令员，章北海上校”
章北海冲褚岩使了个眼色，后者很自觉地退到一边
“坐吧”章北海指指椅子，但东方依然站着
“前辈不许我来，自己倒先到第一线来了”
“如果我知道自己前脚刚走，吴岳就给你签字批准，那我就不来了”章北海苦笑“生气了？”
“报告长官，我确实是生气了，请长官看着办吧”东方延绪轻轻一笑
“是吗？那就麻烦东方少尉指示一下，怎样才能让你不生气呢？”
东方延绪没忍住笑了“你知道我不可能真的生气的，倒是你，怎么突然到舰上来了？”
章北海正色“前极光号空军司令员到珠峰号考察学习，不幸牺牲，现役的机关干部里，只有我和吴岳有飞行员经历，所以我自告奋勇来了”
“那吴岳前辈为什么不来？”东方疑惑
“吴岳啊”章北海笑得灿烂“他有老婆孩子要顾，我没有嘛”他正视东方“我都三十五了，还没结婚，你可要负主要责任”
“长官，我可不对你负责任啊”东方语气里带点羞涩
“要不是我年轻时忙着带你这个孩子，肯定早就结婚了，至少比江星辰…”话说到一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再说下去
“你还年轻，三十几岁正是好年纪”东方略过了刚才的插曲
“比不得你啊”章北海望向纯白的天花板，避开东方的眼神“你这个年纪好，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
“前辈是在嫌我年纪小，嫌我幼稚吗？还是在前辈眼里，我一直是孩子？”东方察觉到他故意的躲避
“没有，这样很好”章北海又一次漾起笑容“走吧，我带你去见见编队司令员和舰长”
15.
章北海和东方延绪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在极光号的六个月
就在二人第一次休假返舰后，中|美|战|争爆发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章北海和东方正和褚岩一起讨论极光号的战争时期思想政治建设
突然，章北海的对讲机里传来呼叫
“观测组呼叫章北海司令，观测组呼叫章北海司令”
“我是空军司令章北海，请讲”
“报告司令，观测站检测到非我国海防小型舰靠近”
章北海心中警惕，这几乎和珠峰号遇袭时是一模一样的情形
褚岩十分惊讶“长官，舰队是否该撤出这片海域”
章北海摇摇头“我没资格决定，这样，你们二位先回到各自的岗位上，我去找舰长和司令员”
“可是…”东方延绪不知什么时候拽住了他的衣角
“东方，不要犹豫，这个时候情况紧急，岗位上需要你们指挥和工作”
东方延绪没有说出后半句
如果和珠峰号的情况一样，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她想和他一起
“先回去吧，延绪”褚岩把她拉开“这个时候核反应堆可不能出问题，我们要相信舰长和司令员，当然，也要相信前辈”
章北海赞许地看了褚岩一眼，随后离开了所在的小型会议室
东方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
“不许哭”褚岩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缓步走到她面前“你害怕了，你怕会像珠峰号那样，你更怕他牺牲自己保全舰队是不是？”
东方延绪没有回答，像是默认
“我有一个计划”褚岩冷静得可怕“要确认是不是F7龙卷风，只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温度
只要能观测到温度，就能做出判断
然而，那支小型舰队距离很远，在精确测定的范围之外
“我们需要他配合，是吗？”东方延绪声音颤抖着
“我清楚舰长和司令员的作风，他们虽然有经验，但是不够大胆”
“你想让他私自派直升机启航？你疯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龙卷风，我们随时可能被开除军籍！”
“延绪”褚岩双手扶在她肩上，与她面对着面，东方延绪看见他的神色里甚至带点恳求“我想让全舰官兵都活着，这是最好的办法”
东方延绪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我陪你，去找他吧”
东方延绪和褚岩赶到空军部的时候，章北海不知所踪
褚岩得到消息，两位长官拒绝外派直升机调查情况，而是要求继续用仪器监测分析
东方脑袋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看向褚岩，二人眼神交汇的那一瞬，彼此确定了对方和自己有着一样的想法
东方延绪拿出了对讲机
“核反应技术组组长东方延绪呼叫章北海司令”
过了几秒，对讲机里传来了声音
“我是空军司令员章北海，请讲”
“长官，我申请和您一起去”东方延绪语气坚定
“东方，你不能去”章北海的声音非常的平静
“长官，我要和你一起去！”东方延绪再也没办法压抑自己的情绪了
“东方延绪同志”章北海变得严肃“我命令你，回到你自己的岗位上工作”
“长官…”东方显然还想说什么，但褚岩接过了她的对讲机，对她摇了摇头
他分明看见她的眼里一闪而过的恐惧
16.
章北海全速驾驶着直升机，已经飞入了可精确探测温度的区域
现在只需要等一次爆炸
他已经切换成了无线电通讯设备，随时准备好和极光号联络
一旦事态不对，他会立刻通知极光号撤出当前海域
他十分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爆炸后，他会立刻处于龙卷风的中心，没有逃离的机会
但极光号可能会保留下来，至少不会有太大的损失，他的舰队能活下来，她能活下来
那就足够了，他不介意和江星辰一样葬身大海，虽然他还有未竟的事业
在致电舰长和司令员说明情况后，章北海将无线电调整至东方延绪的频道
“空军司令员章北海呼叫核反应技术组组长东方延绪少尉”
几乎是立刻，那边传来了回应
“长官，你怎么样了！”
“我很好，飞机运转正常，已到达精确监测范围内。东方，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请你务必要照做”
章北海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请你向我保证，一旦发生意外，在确认主舰无法安全撤离的情况下，立刻关闭压水核反应堆，确保不发生核泄漏，清楚了吗！”
“报告长官，我很清楚，会按您的指示办的”
那边传来的声音让他松了一口气，但他知道，这无异于亲手杀了她
章北海停止了直升机的前进，使它悬停在了空中
“延绪，以下的话，我是以个人身份在对你说”
章北海很快听到对面传来关门的声音，他猜到褚岩应该和她在一起，又放心了一些
“我很荣幸，能够和你共事，我现在的处境很特殊，我们可能再也无法相见，所以有些话我不得不以这种方式告诉你。”他停顿了片刻“我希望无论如何，你要尽力活下去，但是作为军人，要把职责放在第一位，今天的事情，让我看到你作为军人还有一些不足，我也意识到你对我的依赖影响了你的判断和行为，但没关系，以后的路你要学会自己走。我陪你长大已经二十年了，虽然中间我缺席了一段时间，当然我对此表示抱歉，但我对你的感情是很真诚的，看到你的成长，我很欣慰。你现在身边有了可靠的战友，他是值得托付的人，相信如果没有我在，你也能生活得很好，也能在工作上做出成绩，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当然，这还是属于你的选择，我不会干涉，也可能没机会左右你的决定了。我清楚你是一个有能力的人，我可能看不到你成为上校，甚至大校，但我依然期待着你能超越我的成绩，做得更好，当然，可能我也看不到你结婚了，我很遗憾，但没关系，我在这里对你表示祝福。如果能够安全返航，请替我问候常伟思少将，替我感谢他多年的照拂和教导，也帮我慰问林云少校，和她一起度过的时光我很快乐，当然还有我的战友吴岳中校，我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希望他未来能过得幸福，最后麻烦你去看看我父亲，替我问问他，他的儿子有没有成为值得他骄傲的人”
章北海说得很流畅，仿佛在背诵一篇准备了很久的文章，但另一边的人却听得落了泪
“长官…你回来好吗？这样的决定太沉重了，不该由您来做”东方延绪不得不承认，她害怕了，那是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感受
“东方，别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看着监测分析结果，随时准备关闭压水核反应堆”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如果我足够幸运，我们还会再见的”
章北海切断了通讯
东方延绪听着通信截止的长电音，与章北海的种种回忆恍如隔世
17.
东方延绪最深刻的关于他的记忆，是章北海十八岁的那年，他第一次带她去了城里，那天他要去买新衣服，她缠着他要一起去。城里有好多稀奇的玩意儿，那里的人打扮时髦漂亮，街上车水马龙，但是东方延绪记得最清晰的，是在出城的公交车上，那天是周末，人很多，章北海怕她丢了，抱得特别紧。她记得那天靠窗的单人座上，她的脸贴在他颈侧，她记得那天他刚洗的白衬衫的味道，记得那个怀抱是那么安稳，让她很快就安静地睡着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抱她，那以后林云和江星辰还像小时候一样抱过她很多次，但章北海再也没有了
她也不清楚，他是一个既模糊又清晰的影子，东方延绪看不透他，也碰不到他
是章北海考上大学时的那次筵席，带着孩子的天真和稚气，她说了喜欢章北海的话，但大人们都是图一乐，只有她这个孩子知道，这份扎下根的感情很认真
后来她长大了，这份感情就变得更加明晰
十四岁，章北海休假回家，她在他面前也是冷冷淡淡，再没了小时候热情的模样，只有她知道，从章北海上一次离家，她就盼着他回来，等他回来了，她怕章北海发现自己在想他
十八岁，她考上了大学，选择读军校，除了情怀，还是想离他更近。她提前很久跟他说，想他回来陪她高考，但他临时有工作，把她忘了，后来，她难过了很久
二十岁，东方延绪到章北海的单位实习，临行前一位同学向她告白，她很坚定地拒绝。她说，这次她走，就是去找一个她爱了很久很久的人。
可是，那个人把她丢下了
18.
“下面，我们继续作战会议，林上校，你可以出去了”
林云神色平静“宏聚变的实验，还要继续吗？”
“暂时不用了”作战指挥官说“球状闪电也不用了，林上校，你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那，我去试验场处理一下我的私人物品”
“去吧”指挥官随便指了一位站在旁边的军官“你和她一起去”
林云知道这是监视
一路上二人没有交谈，林云在脑海中一遍遍闪回着宏聚变的启动程序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到达试验场，林云借口修复程序问题打开了电脑，然后迅速调出了宏聚变的控制界面，步骤非常清晰
同她一起来的那位军官立刻举起了枪，但不是朝着林云的方向
另外五名军官从试验场里冲出来，挡在了他与林云之间
那位军官迅速的开了一枪，击中了一名少尉，然后撤出了试验场的中心
不久，作战指挥中心的所有人都赶到了，他们听到了那声枪响
听完那位军官的叙述，指挥官当机立断派人阻止林云启动宏聚变
但是已经晚了，进入试验场的人只看见林云解除了宏聚变的最后一道保险，按下确认键，微笑着看向他们
她的背后，一轮蓝色太阳正在缓慢地升起
那夺目的蓝光包裹住林云，使她在瞬间变为了量子态
她像是绽放于蓝色废墟上的玫瑰
人群中，丁仪远远地看向发出蓝色光芒的地方
“林云，只有我理解你”他的声音很轻，没人能听见
但林云能听见
19.
接到停战信息的时候，章北海已经不眠不休监视了整整三天
“章北海司令，舰队司令员要求您尽快返航”
“收到，我将立刻返航”
章北海看了眼剩余燃料，不多了，他需要紧急迫降“报告舰长，我是空军司令员章北海，目前直升机剩余燃料严重不足，我向舰队申请海面迫降和救援舰支援”
回应来得很快“批准，舰队将向你发送实时指令，并派遣救援舰营救”
在降落的那一秒，章北海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他关闭了直升机的引擎
落水的声音和感觉很清晰，随即传来的是搜救人员打开驾驶舱门的声音
章北海双目紧闭着，他已经没有力气看一眼他久违的战舰了
他还有意识，知道自己是被担架抬上了甲板，也知道就在他出现在甲板上的那一刻，有一个人第一个拥抱了他
但他没办法看见她，没办法说话，没办法抬起手来擦掉她的眼泪，过度疲劳让他像一个死人
再次醒来，是在舰上的医疗舱，他看见很多人站在舱内，但是出奇的安静，只听得见仪器的声音
他看见舰长和司令员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后面依次是几位副舰长，作战指挥参议院，接着是褚岩和东方延绪，当然还有几个他不太熟的人
“上校，您醒了，感觉如何？”舰上的医疗官上前检查他的状况
“我没事，只是太累了”章北海的脸色依然不好，但意识已经清晰了，也能够正常活动身体和开口说话“舰长，我很抱歉私自驾驶直升机起飞，我承担一切责任，愿意接受任何处罚和批评”
“章北海司令，我代表全舰官兵向您致敬，感谢你拯救了我们极光号”舰长第一个向他敬礼，接着舱内的所有人都庄严地向他敬上军礼。
“我来解释吧”编队司令向前一步“章北海司令，我们在美|军的那艘小型军舰上的确发现了制造超级龙卷风的设备，经过对舰上军官的审问，之所以没有启动，是害怕您及时向极光号传递信息，使极光号加速驶离这片海域，而让他们的攻击达不到最佳效果，所以，是你救了极光号”
章北海看着所有人眼中闪动的敬佩和感激的目光，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沉重
“让章北海司令好好休息吧，我们都先出去，舰上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舰长对舱内的所有人说
章北海目送他们离开
不到一刻钟，褚岩和东方延绪又折返回来，章北海并不是很惊讶
二人在舱室里找了椅子坐下，此刻，章北海有些问题要问
“怎么会突然撤军？发生了什么事”
东方延绪对这个问题表现出了刻意的回避，褚岩注意到了她的情绪
“前辈，是这样的，宏聚变被启动了”
章北海的手抓紧了床单
“是她吗？”他问的是林云
东方延绪点头，同时她的眼泪也滚落下来
褚岩略显慌乱地找纸巾
“别哭了”章北海说“这是她毕生追求，是她救了我，东方，我们要谢谢她”
褚岩对此表示赞同“延绪，林云上校的牺牲我们都很悲痛，她是个伟大的人，等过段时间休假返航，我们一起去看看她”
19.
林云的坟墓和江星辰紧挨着，两座墓都是空的，摆满了蓝色的玫瑰
章北海来看她的时候，丁仪正好也在
丁仪正对着刻有林云姓名的墓碑喝着酒，看见抱了一大束花来的章北海，对他笑了一下
“丁博士，你也在啊”
“是啊，我是看着她走的人，总该多陪她才是，你们这几个一起长大的，江舰长走在她前面，你和那小姑娘在海上漂着不回来，也就是我能常来了”丁仪又喝了一口酒
“林云…林云走的时候，是笑着的，我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是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丁仪看上去有些喝醉了“不过也好，她和江舰长总算是在一起了，江舰长刚走的时候，我和她一起来过这儿，我还给她买花了…”
后来丁仪走了，章北海把那束花请放在林云的墓碑前
“我回来看你了”他声音很明快，就像和老朋友在对话“我回机关工作，再也不走了，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章北海环顾四周“这里这么多人，就你这里最漂亮，蓝色的，多美啊，像你一样”
他又看了眼旁边，江星辰的墓碑前也整齐地放着花束
“江星辰，我要结婚了，抱歉啊，我还是比你早结婚，但是你肯定会为我高兴的”
章北海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今天她临时有事，没和我一起来看你们，下次我和她一起来，买双份的花”
章北海抬头看天，在城市尽头遥远的青山，天空蓝得格外明亮美丽
他突然想到十年前，自己幻想过的一个才场景
那时候所有人都还活着，江星辰和林云的孩子像他们小时候一样在院子里荡着章北海和林云父亲亲手扎的秋千，他们坐在小方桌上喝着茶，看着孩子们，林云笑得很美，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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